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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比三本历史书---《人类简史》、《枪炮、病菌与钢铁》、《国富国穷》

lian@2024-06-25 #阅读笔记

《人类简史》、《国富国穷》的作者分别是Yuval Noah Harari、David Landes,他们专研历史,不过方向不同,Harari博士期间是研究中世纪历史、十字军东征等,他对现在科学研究专门于一个细小分支颇有不满,在读到《枪炮、病菌与钢铁》后受到启发,认为历史书可以写得很宏大,时间跨度可以很长,包罗万象,他写的《人类简史》确实也做到了,这本书包含考古学、生物学、宗教、科学、动物权力、性别(Harari本人吃素,已婚同性恋)等话题。Landes研究世界经济发展史、科技史等,学术界批评他“欧洲中心论”,引起争议,但他自信工业革命等影响世界经济发展的驱动力必须从欧洲出发,研究欧洲如何开启,有何独有的优势,在我看来,他的《国富国穷》或许不乏种族歧视言论,最终的落脚点在于宣扬一种朴素的工作狂精神,勤奋、好学,工作就是生活,而不是为了生活而工作,如果一个民族的大部分人或自愿或受压迫具备这一刻苦和勤奋的精神,终会实现经济发展。为什么西班牙葡萄牙最早发现美洲大陆,最早海外掘金,抢来很多财富,却不是最早实现工业化的国家?Landes提出工作精神的重要性,西班牙葡萄牙将抢来的财富挥霍一空,英国、荷兰等国家或许也因殖民为他们的工业发展奠定了资本基础,同时他们那时候的国民刻苦工作,或独立发明新技术新工具,或模仿他国,不断进步,成为工业化的先驱。Landes还将这一工作精神用于解释后来日本、韩国、中国、台湾、新加坡的强势崛起。南美的巴西、阿根廷有短暂的经济指标向好随后却陷入持续的衰退,这些国家的内核驱动力是农业、畜牧业、矿业等资源,而不是先进的科学技术,最终不免陷入衰败,因为资源会枯竭,不可持续的,没有太多附加值,技术是经济发展的强势驱动力。《枪炮、病菌与钢铁》作者Jared Diamond是生物医学相关背景,他爱好广泛,对语言学、鸟类等颇有研究,另外他在新几内亚工作许多年,对狩猎采集社会非常了解,这本书从久远的旧石器时代出发,主要从地理环境角度解释从石器时代发展到如今各大陆的经济、科技、权力状况,书本涉及地理、农业、气候、生物学、语言学知识,知识面广泛且深入,观点十分客观,对现代处于弱势地位的民族深表同情,对生态环境深切关注。有两个例子可以说明生态环境对后代历史的影响:一,美洲和澳大利亚发展农业的一大阻碍是缺乏可驯化的大型哺乳动物,这些大型哺乳动物在史前时期人类第一次到达这些大陆的同时灭绝了;二,人类文明的摇篮新月沃土地带及周边地区孕育了农业革命以及许多早期文明---苏美尔,亚述,巴比伦,埃及等,但现在这些地区因为人类长久起来过渡开垦、毁坏森林,土地盐碱化沙化,不利于农业生产和人类生存,加上令全世界觊觎的石油资源,这一地区的人生活水深火热。这三本历史书总体来讲都非常高质量值得多读,各有切入点,互为补充。如果你对这个世界有很多疑问,为什么我们如今的世界是这样?这三本书将引导我们回望过去的历史,了解我们从什么地方开始,其中经历了怎样的变化,对未来有什么教训。

接下来是一些我认为有趣的问题,以及这三本书给出的部分答案:

狩猎采集社会真的非常野蛮不开化吗?从个人角度来讲,农业社会或者现代社会比狩猎采集社会好吗?为什么农业社会取代了狩猎采集社会?这些问题在《人类简史》、《枪炮、病菌与钢铁》中会找到一些答案,这两本书的叙述时间维度很长,从最初的狩猎采集社会写到现代社会,两位作者认为原始狩猎采集社会并非想象中极其“不开化“、”野蛮”。《人类简史》作者Harari描述了狩猎采集社会中的人活动范围较大、营养均衡、时间充裕,与固定在住宅周围且只吃几种驯化后的动植物的农业社会相比(植物需要经常浇水、施肥、除草、去害虫,动物需要饲养、看病等照料,会大大局限农业社会中人的活动空间),需要经常更换营地的狩猎采集社会每天都要进行远足,与大自然接触,寻找野外各种各样的食物,营养可能比早期农民单调的饮食更均衡。另外狩猎采集社会中的人比现代人多很多空闲时间,harari诙谐的列举现代社会中各样占据时间的琐事,比如打扫清洁、处理各类账单、回复无穷无尽的邮件等,而狩猎采集社会吃完晚饭和日落后就是全然的空闲时间,用于社群活动、围炉夜谈。《枪炮、病菌与钢铁》作者Diamond根据自己多年的新几内亚工作经历,讲述狩猎采集社会的人对野外的作物和地理环境非常熟悉,对什么野生植物能吃的知识远远超过现代许多专业的植物学家(现代分工导致大部分现代人对农作物全然无知)。虽然狩猎采集社会相比于农业社会和现代社会有一些优势,但他们只有少数幸存于现代社会,这是为什么?《枪炮、病菌与钢铁》的作者着重分析了这一社会转型背后的环境因素,由于不同大陆的地理环境导致可驯化的动植物差异很大,由于同纬度气候差异更小导致作物在同纬度即东西方向传播比南北方向传播更快,欧亚大陆这块被赐福的土地,率先驯化动植物,从狩猎社会逐渐过渡到农业社会,早期农业社会相比狩猎采集社会,对个人或者群体来说并不是全然的优势,正如harari描述的那样,农民需要更多的劳作,需要在烈日下佝偻着身子耕种,这不利于人的健康;农业社会中驯化的动物成群的与人居住在一起,他们的粪便既是农作物绝佳的肥料,也是细菌或病毒繁衍生存进化的绝佳环境;农业需要耐心,即使收成较短的作物通常也需要3-4个月成熟,这期间可能发生许多的不利天气状况,导致颗粒无收或欠收;农业还意味着储存或保护丰收的粮食以免被虫鼠或者其他人惦记偷吃甚至抢。或许是无数个人的艰辛劳作带来群体的繁荣,或许是定居的生活更利于人口繁衍,农业社会比狩猎采集社会产生更多的剩余产值,养活更多人口,其中包括一批不事农业的专业人士:文人、手工业者、税吏、军人、君王等,复杂的社会分工让农业社会比狩猎采集社会在人口、科技、携带的病菌上有更多优势,而逐渐压缩、排挤、消灭了狩猎采集社会的生存空间,以至到现代社会所剩无几。《枪炮、病菌与钢铁》提到查塔姆群岛的莫里奥里人因为地理原因一直留在岛上,并学习如何避免冲突与彼此相处。他们通过放弃战争来做到这一点,并通过阉割一些男性婴儿来减少因人口过剩而引发的潜在冲突,结果莫里奥里人形成一个小型的、非战争性的狩猎采集群体,技术和武器简单,没有强有力的领导和组织,最后被科技更先进的毛利人入侵屠杀。莫里奥里人群体体现了狩猎采集社会的多面性,有和平主义,有阉割男性婴儿,有因此人口减少、作战能力下降而被外来群体入侵,真是充满黑色幽默的历史。

什么方式可以使人广泛的合作?《人类简史》、《国富国穷》里总结了历史学家们发现的三种方式:3G---gold, god, glory,分别代表金钱、上帝、帝国。涉及金钱的买卖、交易能把这世界上许多属于不同民族、肤色、国籍、性别、信仰的人联系起来,但金钱是什么?《人类简史》的作者harari说金钱并非实际的物质,而是一种心理构建,存在于人类的共同想象中,基于两个原理构建:可转换和信任。狩猎采集社会不存在金钱,部落或自给自足,或在部落之间以物易物,金钱有很多存在形式---贝壳、香烟、金币、纸币、数字,有的已经消亡,现在普遍的金钱接受形式是存在账户里的数字。上帝代表了信仰,不同民族、肤色、地区、性别的人可以因自称某个信仰(基督教、伊斯兰教、犹太教、印度教等)形成一个联合群体,帝国从其定义上代表了多民族、多语言、多地区受辖于一个政体。这三种方式在harari看来都是人类的共同想象,金钱、上帝、帝国都没有实体代表,是人类想象出来并相互认可的抽象概念,其结果是社会分工实现大范围的人类合作。

科学是什么?科学与宗教是冲突的吗?《人类简史》harari认为科学起源于承认无知,《枪炮、病菌与钢铁》提到科学一词源自拉丁语中的“认识” “知识”。首先承认自己的无知并根据自己的才能和兴趣爱好尽力去了探求以求认识。《人类简史》中提到世界地图的不断补全,用各类动物标记的未知领地逐渐完善是认识、了解的过程。科学与宗教冲突吗?科学与教条化的教会非常冲突,《人类简史》、《国富国穷》都提到中世纪天主教为主导的地区---西班牙、葡萄牙、意大利、法国对科学家的迫害,对书籍的严厉审查,反对任何不符合圣经字面意思的异端邪说,烧毁异端,一如秦始皇焚书坑儒,但在英国、荷兰、德国、北欧、瑞士等新教地区,反对教条化的天主教,思想开放,包容各类学说,支持科学的发现和进步,这是后来这些国家获得科技、经济率先发展的一大驱动力,直到如今西欧北欧在经济和科技上还是强于南欧。

为什么父系社会是历史发展中更广泛的现象?《人类简史》中提到三种假说:1,男性通常来说比女性更强壮,用蛮力强迫女性处于服从地位,或者因为力气大更适合做重体力活适合农业社会,从而换取更多的资源和权力;2, 男性比女性更激进或暴力倾向,历史发展中频发的战争更利于男性获得权力;3,从生存繁衍的角度,男性之间要竞争以使自己的基因延续,所以男性进化得越来越充满野心、激进、有竞争心,女性在繁衍过程中要花9个月的时间怀孕以及大量时间照顾小孩,至少母乳喂养等是男性无法取代的,这让她们在生存上不得不依赖男性,久而久之,女性变成被动的养育者。或许这三个假说都有一定道理,但也一些无法解释的地方,比如为什么女性为什么没有从事很多不需要重体力的职业:牧师、文士、政治家、税吏、军事战略指导等。书中一一指出每个假说无法解释的现象。

为什么中国在15世纪左右在科技、经济、人口方面优于欧洲,郑和的远洋航线最远到达非洲东部,而最后是欧洲的英国实现工业化,欧洲的西班牙发现美洲大陆,欧洲的葡萄牙、西班牙、荷兰、英国相继出现在印度、菲律宾、印度尼西亚、澳大利亚、新西兰呢?《国富国穷》、《枪炮、病菌与钢铁》都讲到明朝闭关锁国、禁海等措施的影响。《枪炮、病菌与钢铁》讲到地理环境对统一政治体制的形成影响,统一的政治体制或许能很快实行措施政令,但是任何人都会犯错,不好的措施和政令在统一政体下实施后很难被推翻对历史进程产生深远影响。《国富国穷》讲到清朝皇帝的自大,对传教士带来的机械钟不以为然,当作玩具,在欧洲时间是效率的代言,用于精确校准火车出发到达,流水线工厂分秒不差安排流程。还提到郑和的远洋航行队伍壮大多达近3万人,船的数量有300多艘,船体规模也极大,西班牙和葡萄牙远航美洲和印度的船数量只有几艘,且规模很小,但郑和远洋目的不是经济性的,更多是帝国形象的宣传旅程,或许这是这个项目在宦官与锦衣卫的权力争斗中被放弃的原因之一,耗费国库却不产生经济效益,即使没有闭关锁国,这个航海项目无法持续进行,欧洲的远洋航行目的明确:掘金,贸易,拓展领土。随着水手们航海世界的还有很多科学家,负责研究当地的动植物环境、地质条件、文化语言等,最出名的大概是达尔文。欧洲的航海时代有流氓抢夺,还有新知识的获得。中国15世纪后闭关锁国,与此同时,欧洲兴起反对天主教的新教革命,解放思想,包容异端,认识和探索世界。

为什么非洲大陆东边马达加斯加岛上的人和印度尼西亚或者菲律宾人长得很像,和非洲大陆的黑人差异很大?为什么岛上的人主要种植亚洲的主食大米而不是非洲的本土作物?《枪炮、病菌与钢铁》里讲到现代马达加斯加岛、印度尼西亚、菲律宾的居民,太平洋上岛国斐济、汤加、复活节岛等的原住民,新西兰的原住民,皆起源于台湾的原住民,统称南岛语族,这个族类的扩张压缩了原本生活在这些区域的人的生存空间,逐渐替代当地人,新几内亚高地的黑人出现在这一片南岛语族的海洋里,也许这个族类的扩张史如同欧洲人取代美洲、澳大利亚的原住民一样残酷。

新的产品是因为顾客的需求而发明出来的吗?还是因为发明引发了需求?《枪炮、病菌与钢铁》认为很多时候发明引发了需求,发明大多来自发明家们的修修补补、对物品的来回捣鼓,出于某个目的发明的物件最后被大众应用于许多其他方面。列举爱迪生为自己发明的留声机列举了很多用途,比如记录亲人离世的遗言,办公室录音等,没有提到播放音乐,且爱迪生在知道自己这一发明用于播放音乐后不太高兴,认为这不是一个很好的用途,但最终屈服于大众的需求将其商业化于音乐播放。类似的例子还有蒸汽机,内燃机,他们问世并不断改进,在原有的效用基础上引发了许多意想不到的用途。另外书中提到我们将发明归于某一个人,比如爱迪生的电灯、留声机,瓦特的蒸汽机,这是基于申请专利的便利,避免法律纠纷,实际上所有这些发明都是基于前人的积累,在无数代人的改进基础上,他们又改进了某一部分,最后实现大面积商用,发明不是凭空从零开始,被大部分人熟知获得荣誉的那个发明家,是无数个前人的代表。

政府是怎么出现的?有什么用途?《枪炮、病菌与钢铁》中提到,在部落或者人口较少的群体,不存在不从事生产活动的领袖、政府、军队、税吏,每个人都要劳作采集,部落的成员基本都是亲戚,社会成员之间平等,从小型部落到人数较多的社会后,人员增多,当两个成员相遇,发现是陌生面孔,聊半天没发现任何一点血缘关系,两个人没有相互认识的人,这时候如何让这两个在一个社会相处,如何产生信任,合作完成一件事情,如果发生冲突,该如何解决?这时出现一群专门的中间人变成政治家,掌握多方信息,有专门的权力或和平调解,或暴力镇压冲突,早期的政治家在物质不丰富的情况下仍要自己从事生产,后来由于农业社会产生许多盈余,这些政治家逐渐不需要自己从事生产,靠收取社会成员的部分生产剩余养活自己和家族,同时承担一些资源再分配的责任,早期政治家(酋长)将大部分生产剩余用于举行一场盛大的宴会,犒劳社会所有成员,后来用政治家用生产剩余修建公共设施,比如灌溉系统等---这些是好的政治家的作为。不好的政治家在获得私有信息和专门权力后,变成趾高气扬的贵族、上层阶级,将大部分生产剩余挪为己用,而不是用于公共设施建设,冠冕堂皇的做起盗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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